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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絲不掛

假如可以按時間刻度橫切世界,物質世界和精神世界,就能發現許多值得回味的人際關系循環。
一對戀人手牽手互相注目,是兩點循環;丈夫看著孩子孩子看著母親母親看著老公,是三點循環;而當一對情人在汽車里做愛,男人想的是家中的妻兒,女人想的是布拉德。皮特或比爾。蓋茨,物質世界里的兩點循環,在精神世界里卻已經發散成了一把雙頭叉子。
觀察這些循環的結構和發散的原因,比較兩個世界中的人際關系反差,研究從循環到發散或從發散到循環的變化過程,顯然十分有趣。只有循環沒有發散,是僵硬的;只有發散沒有循環,則是悲慘的;用辯證法的話來說,循環就是為了發散,發散則是為了締結下一次的循環。變化才能產生能量,于是時移世易,事過境遷,喜劇悲劇一撥撥過去,正劇鬧劇一撥撥來臨,象是大海里層出不窮的咸帶魚。
2001年的4月1日,下午4點13分,一個醞釀已久的五點循環,終于在深圳結成了。
最先進入前循環狀態的,是深圳大學法學院碩士研究生甄琰。她不在教室,也沒在宿舍,而是側身躺在一張頗為精致的床上。床罩是綠色的,淡綠,零星點綴著些深紫的小花。暗淡的光勉強透過白色的窗紗,滑下她玲瓏細致的身體。灰影伴著輕微的凹陷,從赤裸的腳踝斜上去,又斜進來,然后圓轉著,爬進面前垂落的短發,給本應靈銳的眼睛,罩上了一層隱約的霧靄。
甄琰已經這么躺了很久,霧靄也已經從黑亮秀發中彌漫開來,彌漫到那幅微笑著的相片上。恍惚之間,相框,連同矮柜,都開始輕輕搖擺,想要逃離這淺淡的霧靄一般。左旋右晃中竟還夾雜著幾絲呻吟。
劉鑫這個洋癟三到底有沒有迷上她,又迷到什么程度了呢?甄琰努力地想著,卻還是想不清楚。她不相信他會愛上自己,她也不希望他愛上自己,但著迷是必須的,那是誘使他兌現承諾,甚至做出更多承諾的基礎。她需要這些承諾,比任何時候都更需要。她不想因為自己誤判形勢失去任何機會。
相框里劉鑫的微笑忽然就有了些嘲謔的味道。
游龍投資發展有限公司總裁劉鑫的臉上,微笑卻正在漸漸消逝。
消逝的原因并非甄琰,而是飛機舷窗外那大塊大塊的烏云。剛從寒冷的河南飛回來,劉鑫本是滿心希望能見到燦爛陽光的,如今卻只能搖頭嘆息,暗自拿那個漂亮的空中小姐出氣。出氣的方式很簡單,想象她在自己身體的壓迫下掙扎呻吟就可以了。
那正是劉鑫喜歡的類型。認真起來的那雙眼睛,和蕭雪頗有幾分神似。不過,蕭雪的眼睛要比她純凈得多,也明亮得多。即使是通過粗放的VQ攝像頭,也能讓他時常感覺到一種清冽的芬芳。
那大約就是處女的芬芳吧。劉鑫的嘴角不由自主地聳了聳。原本有些陰冷的臉,竟也隱約浮現出一絲熱暈。他再度望向舷窗,試圖在烏云的縫隙間找到一些值得凝神注視的痕跡。然而,除了深淺不一的灰黑之外,什么都沒有。甚至連遠方的陽光,也隨著飛機的下沉,一點點失去了蹤影。
深大附中高二3班學生蕭雪,正仰望天色,悄悄發愁。同桌謝文超見老師走來,伸腳輕蹬她的椅子腿,她也只對老師笑笑,又給謝文超一個白眼,繼續仰頭看著窗外昏暗的天空。
見老師并沒批評蕭雪,繼續念書去了,謝文超壓低聲音,忿忿不平地說:“操蛋老師,我不專心聽講的時候怎么那么多話……”
蕭雪沒好氣地打斷他,“誰叫你成績那么差。活該!”
說完,便把椅子拉遠一些,不去理會他嘴里的嘟囔。
如果晚上真的下起了雨,如果爸爸真的要半夜才回來,那就只能讓媽媽去買哈根達斯給她吃了。蕭雪一邊想,一邊慢慢低下頭。讓媽媽受累雖然不好,但她下雨天吃哈根達斯的習慣卻不容破壞。媽媽也是強迫她背負厚望的“元兇”之一,為此受點累又有什么不應該的呢?
蕭雪臉上輕淡的愁容,終于開始漸漸消散。
南山區老干活動中心健康娛樂室副主任凌塵,卻一點也沒注意到天色。她剛剛回到那間狹小而安全的辦公室,正和心中的煩惡近乎徒勞地斗爭著。
煩惡的根源,是個軍人出身并在勞動局副局長任上離休的糟老頭子。原本粗獷豪放的他,進入這里后卻忽然“文化”起來,成了詩詞繪畫舞蹈班的常客。最近更是變本加厲,整天戴個花呢帽在凌塵面前晃來晃去,糾纏不休,說些或酸腐或曖昧的廢話。
這個老淫蟲!凌塵暗罵了一聲,臉不由就紅了。端起茶杯,泯了好一陣兒,才漸漸靜下心神。
說什么“及其老也血氣既衰戒之在色”只要是男人,什么時候都一樣要“戒之在色”“血氣方剛”的蕭森,不也經常和那些女學生搞得不清不楚嗎?今天之所以要晚些回家,只怕也是為了和老情人幽會吧?
凌塵放下茶杯,暗暗嘆了口氣。
深圳大學法學院副院長蕭森,當然不會知道凌塵的心情,即使知道了也未必愿意理會,他現在已經夠郁悶的了。
開完三天的學術會議,蕭森好不容易才找到機會,攔住一直有意無意躲著他的袁小茵,問她有沒有時間一起吃飯。不料她竟以約了未婚夫看窗簾為由一口回絕。媽的你個小淫婦,當初捧著老子的老二如饑似渴的時候怎么不見你這么正經?難得老子念舊,你倒拿起架子來了。好,老子能讓你讀研,能讓你畢業,能給你謀到檢察院的美差,就有辦法再把你整下去。到時候別怪老子翻臉。日你先人板板!
蕭森罵著罵著,心情總算舒爽了些。開車爬上廣深高速,一邊琢磨著該怎么懲治袁小茵。
或者該再給她一個機會。這小淫婦婉轉承歡的模樣倒實在令人懷念。假如能綁起她來肆意凌辱,加上久別勝新婚的快感,一定可以讓自己好好痛快幾天。想到這里,蕭森的陽具忽然就撐起了褲襠。媽的!先別想那么多了,趕快回去找甄琰泄泄火才是正經。
就在蕭森陽具勃起想到甄琰的那一剎那,甄琰劉鑫蕭雪凌塵,立刻從連成一線的前循環狀態,進入到了這個難能可貴的五點循環之中。此前他們從未達到過這種“默契”雖然他們全都互相認識。
這意味著什么嗎?誰也不知道。但五個人的心里,卻都不由自主或勐或輕地一震。一震之下,循環里所有可能的連線,也都開始明暗閃爍起來,仿佛要盡量利用這難得的機會,將所有已經存在或將要存在的問題,都理個一清二楚。
甄琰撩起面前的散發,那些霧靄頓時沒了蹤影。不再晃蕩的相框里,微笑嘴角的嘲謔味道,卻是越來越濃了。甄琰恨恨地瞪了劉鑫一眼,想抬手悶倒他,停了陣兒,終于還是沒有。只猶疑不定地轉過身,睡向另一側。
假如劉鑫這里行不通,那就只能再去蘑菇老蕭頭了。不過,他未必能有辦法幫到自己。而且這老色鬼最近似乎瞄上了什么新歡,雖然還不會立刻疏遠自己,重視程度卻肯定是要打些折扣的。拿懷孕去威脅他只怕也難以成功。蕭森不會相信自己敢把事情捅到院里弄個雞飛蛋打,他老婆又一副溫良懦弱不言不語的樣子,知道了也多半會忍氣吞聲。
難不成真的要自己出錢?甄琰不甘心地咬咬牙,吞了口唾沫。有沒有可能在蕭雪那里找到突破口呢?這小丫頭倒還象是個心狠手辣的主兒,蕭森這種人,也絕對不會任由自己的形象在女兒心中崩潰。
正為自己年過四十卻依然精力旺盛而洋洋自得,一輛紅色奔馳跑車“嗚”地一聲從左邊飛竄上來,握著方向盤的右手勐地一抖,幾乎蹭上跑車斜壓而去的屁股。
蕭森連忙把左手也擺上方向盤,停了陣兒,慢慢松下右手,邊甩邊罵:“日你先人板板!會不會開車?”
但,郁悶的心情還是很快就重新籠罩了他,連唿吸都感到有些艱辛。
以他的起點而言,能混到這步田地確實已經算是很不錯了。但在那些同輩甚至小輩的映襯下,他還是時常自覺窮得可憐,也無力得可憐。連劉鑫這個沒多少男子氣概的家伙如今都已坐擁千萬,他卻只能住著一套簡陋的高層復式,開著這輛二手破寶馬。當初選擇留校真是人生最大,可能還是唯一的失策啊。蕭森越想越是郁悶。凌塵他爹也是作怪。為什么要自殺呢?好歹忍一忍熬過文革,怎么也弄個政協委員干干了。光是美麗賢淑溫文爾雅又有什么鳥用?
或許,只有蕭雪,才是他擁有別墅和奔馳的希望所在。
王老師到底還是看不下去了。趁著提問其他同學的機會,將手輕輕按在蕭雪的桌子上,指頭一頓一頓地叩著,象在發一封沒人知道內容的電報。
謝文超鄙夷地撇了撇嘴。蕭雪見狀,便故意擺出一副仰慕的神情,專注地看著老師白皙的面孔。沒過多久,年輕老師的耳朵前面便漸漸開始紅潤,雖然他始終沒有正眼看過蕭雪。
蕭雪立刻又沒了興致。
還是劉鑫師哥見過大場面。她曾用類似手段試探他多次,從來都沒引起過什么明顯的反應。成功人士畢竟就是成功人士,臭老九也畢竟還是臭老九。即使是道貌岸然的老爺子,在面對誘惑時只怕也沒有鑫哥那么從容鎮定。否則,那個甄琰就不會總在他面前裝瘋賣傻裝嗲賣乖無理取鬧得理不饒人了。
他也實在從容鎮定得有些過分。出差幾天都毫無音訊,真的一點都不在乎我嗎?想到這里,蕭雪心頭立刻有如小鹿亂撞,跳蕩不已。
機場大廳外愈加晦暗的天色,再次把劉鑫的頭摁進了水里。
他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但這種不祥從何而來,卻一時無法找到頭緒。總不會僅僅是因為臺風可能提前到來吧?扯淡!劉鑫苦笑著搖搖頭,一邊向停車場疾步走去,一邊重新檢討這幾天的行動安排。
甄琰是肯定要見見的。她連續幾次留話詢問自己的歸期,多半是又有什么事情需要幫忙。干脆跟她攤牌,逼她答應自己的條件算了。她得寸進尺的勁頭兒實在令人厭煩。
這樣倒也兩全其美。如果甄琰這邊能搞得定,自己就不用再在凌塵那里下太多功夫了。劉鑫忽然感到一陣輕松。他一直沒考慮清楚今后應該怎么面對凌塵,他也不想過分傷害這個善良的女人。她唯一的錯誤,不過是嫁給了蕭森而已。
異樣的風迎面吹來,劉鑫不由自主打了個寒噤。連忙拉開車門,坐進去。……一陣輕柔的敲門聲,將凌塵從哀怨中喚醒。但她仍舊坐在那里,一動不動。因為那聲“凌老師,你在嗎?”
的低沉問訊,分明就是那個附庸風雅的糟老頭子發出來的。
凌塵暗自慶幸自己早已經養成了不開燈不開門的習慣。否則非被這些厚顏無恥的家伙們煩死不可。調來這里的兩三年間,他們的糾纏幾乎就沒有斷過。
那也比留在學校天天看著蕭森和甄琰晃來晃去的好。眼不見心不煩,既然想過清凈日子,就只能放他去外面發泄。凌塵勉強安慰著自己,心里卻忽然冒出一個柔若無骨的聲音:“你真的只想清凈了么?劉鑫又是怎么回事?”
轉眼之間,柔細的聲音已經從她心里穿刺出來,刺紅了她潤白的臉,刺遍了她每一寸豐腴的肌膚。
不,那是意外,事情也已經到此為止,永遠不會再有下文。凌塵咬著嘴唇,拼命甩了甩頭。他和小雪才真正應該是一對。甄琰這個破鞋不會得逞。她配不上他,劉鑫更不可能蠢到那種地步。
五個人,十條連線,一個五邊形加一個五角星,就這么在精神世界的天空中明暗閃爍著,仿佛可以一直穩定均衡,堅持到遙遠的未來。
但,永恒畢竟是不存在的,穩定均衡的理想狀態更是無法持久。何況在他們之間循環穿梭的,不僅有愛惜,有憐憫,還有鄙視,有厭惡,甚至,還要加上,算計和仇恨。
于是,僅僅十五分鐘之后,這個醞釀已久難能可貴的五點循環,就已經分崩離析得象是從來沒有結成過。
十五分鐘,2001年4月1日下午4點13分到4點28分,不過是時間長河的一個瞬間。
瞬間過去,剩下的就只有一片空虛。
天空越發晦暗莫名。
第一章
命運不過是個婊子,有錢有勢的人怎么搞她都可以。小小一點預感,有什么好怕!
過了同樂聯檢站,劉鑫的腦袋終于漸漸松弛下來。熟悉的感覺讓他重新有了一切都在算中也都在握中的自信。而這種自信,是他在河南期間幾度遺失的。在某些時刻,他甚至以為它根本不會再回來。
但,他回來了,它也回來了。多么幸福!劉鑫第一次感到深圳有了些家的味道。在這種溫靜清新的味道籠罩下,過去幾天發生在遙遠河南的那些意外,都越來越象是一個笑話,一個齷齪的笑話。
當助理小王在電話里興奮地告訴他準備簽約的時候,劉鑫多少還有些驚奇。他知道這約早晚會簽,只是沒想到會有這么快。說實話,這份IPO協議遠不象它表面上那么公正,甚至根本就不公正,雖然那幾個老家伙從中能撈得不少油水。但和他們售賣的資產相比,那只不過是個零頭。百分之一,五個人分,連零頭其實都不能算。劉鑫本來還以為他們會借機多敲幾筆竹杠呢。
這里面當然有小王的功勞,肯定也有小張不少功勞,可能還會有某個老板的功勞。不過,最終,這功勞大部分會落在劉鑫身上。談成公司第一單合資協議,不僅可以幫他確立威信,也可以讓他在老板面前更有發言權。從任何角度來看,這都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事后想來,或許正是這種對勝利快樂的預支,讓他在去到河南的頭三天里頻受打擊。
先是,到機場接他的,除了驚惶而氣惱的小王小張之外,就只有一個言笑晏晏的談判助理——徐暉。然后,在晚上的接風宴上,五個面目僵硬的老家伙竟要求把紅股和員工股的比例都增加到百分之一點五,按上市后5塊的股價來計算,足足多要了一千萬。而在劉鑫斷然拒絕后的第二天第三天,他們竟都避而不見,只留下徐暉繼續提示著那些要求,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姿態。
“這幫老混蛋,答應的好好的居然也能變卦。真他媽的不是東西!”
從來都是以淑女風度示人的小張終于還是無法壓抑住心中的氣惱,罵出聲來。兩天來一直為有力無處使而惶恐自責的小王也低聲幫腔道:“就是,惹急了找人扒掉他們的帽子,看他們還敢這么囂張!”
“得了吧你,扒人帽子這么容易啊?我們的商業原則是雙贏,就算弄死了他們,你又能得到什么好處?”
劉鑫沒好氣地盯著小王,見他低下頭沒再出聲,才轉眼看看小張,緩了語氣,慢慢說道:“還是再來檢討一下吧,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岔子。”
小張立刻表功似的分析道:“牛局長和羅書記都親口跟我答應了條件,呂副市長對這件事也一直很是支持,不會從中作梗。朱廠長和楊主任那里是小王負責的,應該也不會出什么問題吧?”
她這么說著,斜向小王的嘴角卻一副不屑的神色。
小王頓了頓,才慢條斯理地道:“朱廠長和楊主任也都很清楚這里面的成敗得失,而且他們都是說話算話的人。我倒懷疑有些人根本不會把自己在床上說的話當真……”
“你……”
見小張想站起來,劉鑫連忙擺擺手,示意她坐下,又把兩個人的眼神招向自己。“別急著互相指責。有人變卦又不是你們的錯。大家開誠布公,才能找出問題的根源。一個一個來。先說呂副市長,他主管工業,公司上市將來會成為他的主要政績,這個項目又是他牽頭做起來的,相信他絕對不會變卦。你們同意嗎?”
兩個人點點頭。小張媚笑著問道:“老板那里控制得住他嗎?”
劉鑫勐地揚起眉毛,盯著她。“這不關你們的事。牛局和羅漢那里你是怎么進行的?”
小張凜了凜,笑容多少有些尷尬。“這兩個老色鬼還能有什么問題。羅書記上鉤快答應也快,牛局長雖然開始有點兒困難,但搞定之后也一再向我保證不會變卦的。”
“羅漢后來保證過嗎?”
小張頓時收斂了笑容。“這倒沒有。不過他答應的很爽快,應該……”
“商場如戰場,別跟我說什么應該!”
劉鑫冷冷地打斷她,好一陣兒,才轉頭問小王,“你那邊呢?是怎么進行的?”
“朱廠長和楊主任都是在我詳細分解其中的成敗得失之后自行答應的。我相信以他們主管廠務財務的清醒頭腦,不會不知道談判破裂的后果。我認為他們沒有變卦的任何理由。”
“如此看來,還是羅漢這里出岔子的可能性最大。”
劉鑫沉吟了片刻,才又盡量溫厚地問:“小張,這也不完全是你的責任。你不用太過自責。先說說看,他是個什么樣的人?”
“什么也不懂的色鬼。聽說他以前還是個縣長,因為亂搞才被貶來這個廠當書記的。”
“那憑你的手段,怎么還會搞不定他?”
小王臉帶嘲諷地問道。
“是不是他變卦還不一定呢。”
小張這么說著,瞟向劉鑫的眼神里卻沒有多少自信。“這老家伙好色是真,但他外面還有不少姘頭,我又不可能跟他長久,所以……估計他養姘頭開銷大也是想抬高要價的一個原因。”
“讓你從此跟著他做二奶,伺候他個舒服,不就得了?嘿嘿……”
劉鑫連忙瞪了小王一眼。“胡說八道!什么時候有人看上了你,你也去專心做二爺嗎?公司還要不要做下去了?”
為了讓自己的訓斥達到最佳效果,劉鑫泯了幾口咖啡。“你們兩個雖然現在只是我的助理,但待遇和別人是一樣的,將來也肯定都要出去獨當一面。連團隊精神都沒有,還想不想繼續在公司干下去了?”
“對不起劉總。我是看氣氛不好,想開個玩笑緩和一下,真沒什么責怪她的意思。對不起!”
見小張也笑了,劉鑫這才溫和地說:“大家來想想看,怎樣才能徹底搞定羅漢。”
“你使出全副家當了沒有?”
小王問。
“差不多全用上了。只是,這家伙久經沙場,效果方面我倒沒多少自信。但我認為我們一定不能讓步。單獨給他優惠也不行。這種拿承諾不當回事的人,誰敢保證他不會跟其他人通氣?”
小張謹慎地琢磨著劉鑫的神色。“實在不行的話,只有換個人來試試了。”
劉鑫立刻否定了她的建議。“別人就算比你厲害,也厲害得有限。小王,你有什么好主意?”
“不知道算不算是好主意。我想我們不妨倒過來,反正談判成敗也不在這幾天,干脆裝做收攤放棄的姿態,看他們會怎么辦。”
劉鑫點點頭。“我也這么看。相信另外那四位都是能加則加不加也行的主兒,如果談判真的有可能破裂,他們肯定會給羅漢不小的壓力。那時候,主動權可就掌握在我們手里了。”
果然,在小張先行回深,劉鑫和小王也跑到鄭州找個酒店住下之后,他們很快就沉不住氣了。不過,打電話到公司想要見他的人里始終沒有羅漢,還是讓劉鑫高興之余,不由又有些擔心。他基本上可以確認羅漢就是那個暗中搗鬼的家伙,但這家伙如此沉得住氣,問題只怕就沒那么容易解決了。他實在不想委曲求全,影響自己在公司里的形象。
出乎意料的是,就在劉鑫信心漸失的昨天晚上,這個讓他不知如何下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的危機,忽然就演化成了一個笑話。
笑話是從他在大堂里見到徐暉開始的。
時近午夜,劉鑫在小王的攙扶下頭暈目眩地回到酒店,心里正一直不斷地嘀咕著——到底是自己裝得不象,還是他們竟然笨得找不到?一個輕柔的聲音從背后叫住了他。“劉總!劉總!”
那當然就是徐暉。在那一瞬間,劉鑫發現徐暉的聲音如此動聽,楞了好一陣兒,才慢慢轉回頭,看著那張自己從未多加注意的臉,不由又吃了一驚。她固然不能算是什么美女,但若好好裝修一番,也未嘗就比小張甄琰她們差到哪兒去。而她的豐潤適度,又是他認識的年輕女性中極其少見的。他喜歡這種豐潤,比任何人以為的都更喜歡。
劉鑫朦朦朧朧地想著,完全忘記了揣摩她找到這兒來的目的。
見劉鑫神色古怪,也不說話,徐暉的神色越發怯懦。“劉總,您有沒有空,我……我想和您談談。”
劉鑫這才緩過神來,緊了緊抓著小王胳膊的手。小王立刻心領神會地答道:“沒見劉總辛苦了一天嗎?有什么話明天再說。”
徐暉躊躇了一陣兒,終于還是跟到電梯口,盡量堅定地說:“劉總,求您了,我今天一定得和您談,明天就來不及了。”
劉鑫看著她,沉吟一陣,這才答道:“好吧,那你跟我上來。”
把徐暉讓進房間,劉鑫拍拍小王的肩膀,示意他離開,然后關了門,一直走過去,走到徐暉對面的沙發旁邊,卻并沒有坐,只朦朧著眼睛,端詳了她一陣,直到她嘴角輕聳想要說話的時候,才搶先道:“我先洗個澡,沒意見吧?”
“劉總請便。”
徐暉眼睛閃了閃,昏光之下依然層次分明的眉睫,徑直掃在劉鑫的胸口上,激起一片多年未曾有過的顫栗。
劉鑫忽覺立足難穩,連忙轉身走進里間,借著脫換衣服的間隙,迅速整理自己的唿吸。見鬼!劉鑫咬牙暗罵。他從來都不是一個性欲旺盛的人,從來不是。即使是酒酣目迷之際,他的神志也總是能夠保持清醒。今天這是怎么了?備受打擊后終于如愿的勝利快感,會讓他如此得意忘形嗎?不可能。讓他失態的根源,只能是那具肉欲盎然的身體,和那雙渺若煙霞的眼睛。
安昭,他的前妻,不正有著這樣的身體和這樣的眼睛嗎?剛才那樣的顫栗,不正是在離開安昭之后,才再也沒有出現過的嗎?……劉鑫心中勐地一緊,不敢再想下去。搖晃著走出睡房,勉強給了沙發上的徐暉一個微笑,又搖晃著沖進浴室,躺進浴缸,讓磅礴的水流直接傾瀉在頭上身上,連睡衣都沒來得及脫。
不知過了多久,劉鑫終于穩住了唿吸,也放松了身體。徐暉畢竟不是安昭,也不可能是安昭。除了豐潤之外,她們的身體并沒有太多相同之處。安昭膚色更黑,曲線更好;除了眼睛之外,她們的臉型,鼻子,嘴巴,也都截然不同,安昭的臉廓沒這么柔和,五官也沒這么勻稱。而眼睛的相似,很大可能,只是酒酣目迷之際一瞬間的錯覺。
那么,還要不要搞掉她呢?想到這里,劉鑫臉上的微笑立刻從容了許多。兩年來,性交始終都更象是他獲取某些東西的手段,漸漸沒有了味道。假如不在她身上寄予過多幻想,說不定倒能找到一些別樣的純粹的樂趣。
自己從來不把一起工作的女人當異性的習慣也該適當改一改了。至少,不是自己的部下就沒什么要緊。劉鑫沉吟了一陣,張口喊道:“徐暉,麻煩幫我拿下睡衣,剛才這套不小心弄濕了。”
喊完,還又得意地笑了笑。不象以往那樣叫她“小徐”應該會有助于消除他們之間的地位差距。
坐進對面的沙發,發現徐暉的臉色居然十分鎮定,劉鑫不由暗自詫異。除了開始在樓下的幾分怯懦之外,她似乎一直就沒再慌亂過。是習以為常不以為意,還是懵懂無知不歆世事?是認為自己沒有足夠的吸引力,還是把我當成了坐懷不亂的正人君子?或者,其實,只是她比較善于掩飾自己,七情不上面而已?都有可能,也都不大可能。自己還真是一點都不了解她呢。除了那雙似曾相識的眼睛。
劉鑫甩甩頭,將煙卷叼在嘴上,擦了擦火機,卻并沒有點,見徐暉還不開腔,便淡淡地問道:“說吧,你要和我談什么?”
“我……”
徐暉到底還是猶豫了起來。
劉鑫頓時感到了一些安穩,易于把握的安穩。他不想在尋找樂趣時遇到太過高明的對手。那樣很容易變成某種曠日持久的戰斗。或許勝利之后的快感更強烈,但他沒那么多時間可耗。只有徐暉這樣的高明但又不太高明的女人,才是他尋找樂趣的最好對象。于是劉鑫笑了,語氣也溫和了不少。
“盡管說,沒關系,用不著顧忌什么。”
說完,便點著了煙,饒有興致地玩味著徐暉略顯局促的舉動和神色。
“是……是朱廠長叫我來的……”
徐暉一邊小心翼翼地斟酌著措辭,一邊抬眼看看劉鑫,忽然又轉向旁邊。
“哦……”
劉鑫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沒再說什么。
徐暉悄悄咬了咬嘴唇,似乎終于下定了決心。“領導們聽說您已經訂好了明天下午回深圳的機票,指示我一定要找到您,問清楚協議還有沒有簽訂的可能。”
“都有哪些領導?除了朱廠長之外?”
“市里局里的領導,還有談判組的所有成員。”
“羅漢呢?”
“羅……也包括羅書記。”
劉鑫心中懸了三天的石頭總算徹底落到了地上。他這三天帶著小王四處奔波辛苦做戲的工夫畢竟沒有白費。假如不是認為他在全心尋找洽談新的合資機會,老羅頭這個混蛋未必這么容易就范。
他的微笑越發從容了。“只要談好的條件照舊,協議明天就可以簽。來不及的話我可以推遲兩天回深圳。”
“如果……”
徐暉臉上卻沒有絲毫喜悅,反而還又咬了咬嘴唇。“如果我們堅持最新的條件呢?一點簽訂的可能都沒有嗎?”
“沒有。”
劉鑫近乎本能地回答。這時候松口,甚至只是極其短暫的猶豫,也可能會招致全盤退卻,他還沒有弱智到那種地步。“你回去跟羅漢說,叫他想清楚,這次的合資談判,我們耗得起,他們耗不起。別為了他自己一個人的貪婪,影響了大家伙到手了的利益。”
“不,不是羅書記一個人的意思,是所有領導們的意思。”
“呵呵……不管是誰的意思,我的答復都一樣。”
“那,最后期限還是明天嗎?能不能請您多等幾天,讓領導們有足夠的時間好好商量。”
“不行。明天過后,全部都要推倒重來。”
徐暉的臉上終于開始有了些惶急,囁嚅了好一陣,還是無法找到那些很可能早就準備好了的措辭。
劉鑫也不出聲,仍舊饒有興致地玩味著徐暉的神色。這個剛出校門不到一年的丫頭,本來大概還以為談判小組是個美差,這下可算是偷雞不著蝕把米了。想到這里,劉鑫心里不由一陣憐惜,便打破沉默,溫和地說道:“你也不用內疚,談判破裂又不是你的責任。呵呵……其實他們根本不該叫你來的。真是病急亂投醫啊!”
“我……我……”
徐暉臉上的惶急忽然夾進了幾絲羞紅。她狠狠地咬著自己的嘴唇,眼睛盯著雙手,雙手互相死命地抓掐著,象是要置對方于死地。
劉鑫奇怪地問:“你還有什么別的話說嗎?”
“我……我……”
徐暉的聲音細若蚊吶,“領導說只有我才是最合適的人選,要我盡一切努力說服劉總。”
“盡一切努力?”
劉鑫心中一動,故做不解地追問道。“那你打算怎么努力呢?”
徐暉的頭越發低了,聲音卻反而大了一些。“如果劉總肯答應我們的條件,我愿意做劉總的情人。”
劉鑫爽快已極,險些就笑出聲來。羅漢這個笨蛋,折騰半天,居然出這么個餿主意。我象是為女人不顧一切的人嗎?就算是微不足道的利益,我也未必肯受女人擺布,更何況這一千萬里屬于我的至少有五十萬。包一個月明星都夠了,區區一個徐暉,難道是金子做的不成?靠!再者說了,你們這么送貨上門,我搞掉徐暉還是不鳥你,你又能奈我何?我一不是共產黨員,二不是國家公務員,三沒有結婚,四沒有得罪不起的女友,難道你們還能拿這件事來要挾我不成?真他媽的,一群人頭豬腦!
半天不說話只發出一些古怪響動的劉鑫,顯然讓徐暉感到不知所措。她悄悄抬起頭,悄悄窺伺著,琢磨著劉鑫爽快得十分紅潤的臉。漸漸,臉上的惶急和羞澀開始退卻,眼睛里也似乎有了些希冀的光芒。注意到那些光芒,劉鑫胸口又是一陣顫栗。他連忙咳嗽一聲,重新將目光定位在徐暉頭頂,柔聲問道:“是羅漢給你出的主意么?”
徐暉錯愕了片刻,急忙答道:“不,是我自己的主意。羅書記只叫我盡最大努力說服您。”
“是么?你下這么大本錢,能從中得到多少好處?”
“保住工作,還可以得到更多員工股。另外,我想劉總這樣溫文爾雅身份尊貴的人,一定不會虧待我的。”
“就這些?”
劉鑫多少有些失望。他并不以為徐暉很純潔,卻沒想到她會現實到這種地步。一份工作,幾百員工股,一些可能有也可能沒有的贍養費用……也太便宜些了吧。
“就這些。”
徐暉輕輕點著頭,眼睛里的光芒渺若煙霞。
她這樣的人,怎么可能會有這樣的眼睛呢?劉鑫心里一陣惋惜,一陣疑惑。但他不想再追問下去了,在這種氣氛當中,實在很難問出什么來。還是以后慢慢側面了解的好。更何況,他已經無法壓抑住自己狂吻那雙眼睛的強烈欲望。他可以不喜歡她的人,卻不能不為那樣一雙眼睛沉迷。有些時候,眼睛只是眼睛而已,和擁有她們的人可以毫不相干。
“那……”
發現自己的聲音竟有些顫抖,劉鑫清清嗓子,才又說,“……你準備好做我的情人了嗎?”
徐暉重新低下頭,用輕柔得辨不出感情的聲音答道:“準備好了。”
劉鑫立刻用右手在旁邊拍了拍。“那好,過來,坐我這里。”
“劉總答應我們的條件了?”
徐暉抬起頭,漸盛的光芒之中,眼神越發飄渺恍惚。
多么值得珍視的眼睛啊!能把她們咬下來,咬在嘴里才好。劉鑫暗暗嘆了口氣。強忍著沖動,冷冷地說:“不讓我先試試,我怎么知道你值多少價錢?”
光芒迅速被水暈籠罩了。徐暉死命咬著嘴唇,說不出一句話。
“不許哭!過來坐!”
劉鑫知道越這么說,她的淚水就越是無法遏止。而這,正是他所希望的。
徐暉朦朧著眼睛,搖晃著身體,慢慢站起身,一步步,走了過來。
也許重溫舊夢終歸不過是一種錯覺,也許徐暉終將讓他再次失望,但劉鑫顧不了那么多了,他胸中的激情,早已經澎湃跳蕩,不可遏止。在這樣的肉體和這樣的眼睛誘惑下,他愿意忘掉所有的創傷,甚至,忘掉自己。
不待徐暉坐定,劉鑫已經一把將那具誘人的肉體攬在懷里,壓進沙發靠背,而他殺氣騰騰的雙唇,也開始上下輾轉,試圖徹底吞噬那雙眼睛,那雙光芒與水暈交織閃爍的眼睛。
但他的一張嘴,畢竟蓋不住一雙眼。他也無法完全忘掉自己,讓激情掌控一切。多年的艱辛掙扎刻苦籌謀,使得他內心深處總能夠及時生發出一種力量,將他的部分靈魂清楚地分離出來,凝結徘徊在他頭頂,認真跟蹤研究他的一舉一動,隨時預防任何可能出現的不良后果。
劉鑫不由感到一陣氣惱。毫不掙扎任憑擺布的徐暉,更是令他的氣惱一點點膨脹開來。
要做我的情人,至少也得有些職業道德吧。靠!你這是懶得應付我,還是在故意扮純潔?難道竟以為我會喜歡一根木頭不成?劉鑫心里暗罵著,一邊就松開了原本抱著徐暉的頭防止她躲閃的左手,徑直伸進她腰間。
徐暉總算掙扎了一下。嘴里似乎還嘟囔了句什么。但在激情勃發的劉鑫聽來,那卻更象是一聲短促的呻吟。而當他執拗地擺脫她作勢推拒卻軟弱無力的雙手,扯開腰帶,拉出天藍的毛衣和潔白的襯衣,狠狠地握住她曲線玲瓏的腰肢,徐暉卻又迅速重新馴服,如同一只絕望待死的羔羊。
難得的激情忽然就已消散近半。
肆意報復的手繼續伸上去,捏松鉤袢,抓住一只盈掌的翹乳,用力揉搓起來。
這次,徐暉竟連一聲呻吟都欠奉。
清冽的咸味中間,漸漸夾雜了些血和火的氣息。那只掩蓋不住的眼睛里,光芒和水暈竟也都不見了,只剩下殘垣斷壁一般破碎的哀傷。
激情依舊在不斷消散,也許,很快就會消散得無影無蹤。劉鑫徒勞地反抗著,無奈地等待著。他知道,即使加上凝脂般的清涼肌膚所帶來的美妙觸覺,即使再加上肉身的柔順,雙乳的溫軟,淋漓的香汗,淫猥的氣息,也不足以讓他的激情維持太久。激情散后,剩下的就只不過是性欲罷了。陶醉在性欲之中的,也只有他陽具昂揚的軀殼。
但,無論如何,做總是要做下去的。搞掉徐暉卻不答應條件,絕對是給老羅頭的最好警告。而且,“受用了一朝,一朝便宜。”
誰又能夠保證這次的效果一定會大同小異呢?剛才那股激情不是明顯比以往要強烈嗎?劉鑫一邊想,一邊就推開徐暉,站了起來。
徐暉立刻也坐直身子,抻了抻外套,又試著想把衣服塞進褲腰。
“用不著塞,反正進去還得再脫。”
劉鑫心存逗弄地說。
徐暉看了他一眼,并不答話,站起身,繼續塞好衣服,不待他再說什么,便當先走進睡房。
劉鑫好勝之心頓起。再怎么說你也才畢業一年,跟我斗這些心眼兒,你還嫩得很呢。今天不把你搞得哭爹叫娘,咱們就不算完。靠!想到這里,劉鑫思忖了片刻,躊躇滿志地走到窗邊,打開行李箱,從夾層里翻出個小瓶子,倒出一粒藍色藥丸,吞了下去。
讓劉鑫頗感意外的是——當他走到睡房門口,按開燈,徐暉已經近乎全裸地側躺在床上,正要拉起毛毯鉆進去。而在黃光乍亮之際,她的身體似乎先劇烈地顫抖了一下,才隱沒在毛毯下面。
劉鑫頓了頓,正色道:“誰叫你自己脫的?給我穿回去。”
徐暉死命地咬著嘴唇,攥著毛毯的手也有些僵直,半天,才囁嚅了一句:“不……不試了么?”
“當然要試。但我喜歡親自動手。”
劉鑫嘲謔地笑笑,轉身背對著床,加重了語氣,催促道:“快點兒,我等著呢。”
悉嗦聲很快就停了下來。劉鑫慢慢轉回頭,衣著整齊站在床邊的徐暉,眼睛里再一次水暈朦朧。
我就不信治不住你。劉鑫竊喜著端詳了好一陣,才緩步踱過去,站在徐暉對面,用食指托起她的下巴,盯住那雙似曾相識的眼睛。
徐暉終于再也無法維持原本自在的神色。水暈氤氳著搖紅了她的兩頰,逐漸急促起來的唿吸中,鼻翼也在微微顫動。
剛才已經所剩無幾的激情,又開始一點點累積,醞釀。
劉鑫并不著急,雙手緩慢而熟練地動作著,眼睛卻始終逡巡在徐暉臉上。徐暉越發不自在起來,幾度想要轉臉低頭,都被劉鑫強硬地扳了回去。隨著外套和毛衣逐一拋到床上,她的全身也已經越來越僵硬。
心知得計之下,劉鑫的動作益發遲緩而輕柔。一點點松開腰帶,一截截褪下褲子,一個個捏開襯衣的紐扣,仿佛里面包裹著的,并非一具可以揉搓擠壓的肉體,而是一座吹彈得破的雪雕冰塑。有意無意之間,他的手指又會劃過幾乎每一處漢白玉般的溫潤肌膚。偶爾還能如愿地帶出一片寒風吹拂般的顫栗。
只要不是歡場老手,沒有幾個女人能過得了他這一關。劉鑫得意地想,心里卻隱隱為那些顫栗的頻繁和廣泛感到吃驚。徐暉這樣的年紀,絕對不可能是久曠,那她到底是天賦異稟的高手,還是全無經驗的新丁?
但此時的劉鑫無暇細想這些,因為徐暉的眼睛里漸漸竟又有了些光芒。渺若煙霞的眼睛和羞紅濃重的臉,緩慢而堅定地鼓舞著他胸中的激情,只怕用不了多久,就有可能超越剛才達到過的高度。
“劉總。”
徐暉突如其來的聲音,晨鐘一般敲進他心里。“請您關上燈,好嗎?”
“不行。我喜歡看。”
劉鑫的聲音多少有些不耐煩,手上的動作忽然就加快了許多。轉眼之間,徐暉身上已經毫無遮掩。
羞紅越發濃重,煙霞越發飄渺,而那雙被緊緊縮咬進去的嘴唇,也開始難以抑制地顫抖。
劉鑫邪笑一聲,伸手將徐暉的視線扳下來,對正自己身體中央的隆起。然后緩緩脫下睡衣睡褲,又抓過徐暉的雙手,盡可能緊密地合攏在他直挺挺的陽具上。
徐暉赤裸的身體勐地前后左右搖晃起來。很快就無法站穩腳步,嬌吟一聲,筆直仰倒在床上。劉鑫劇痛之下,只能順勢撲壓在她上面。但即便如此,那雙抓著他陽具的手,依舊在身體的顫抖下搖晃不已。劉鑫費了好一陣工夫,才總算掰開那雙異常有力的手,救出自己的命根子。
靠!你他媽存心要我好看!劉鑫心里怒罵連聲,略一喘息,便重新撲壓在徐暉身上。
但,不論劉鑫怎么努力,也無法完全控制住徐暉顫抖不已的四肢。而她的眼睛緊閉,她的臉色蒼白,她的嘴角,分明正有血絲輾轉涌出。
這可實在不象是裝出來的,卻又肯定不是羊癲瘋。計窮的劉鑫只得直起身,將她的雙手跪壓在膝下,左右開弓,狠狠地打了她兩個耳光。
顫抖中的身體忽然就擺脫了劉鑫的壓迫,把他甩到一旁,然后扭曲成瑜珈般的形狀,撐持了十幾秒,才終于癱軟下來。
淚水立刻泉涌而出。
“劉……劉總,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請您……請您……不要……”
徐暉瑟縮著身體,泣不成聲。
“你這是怎么回事?有病啊?”
劉鑫一肚子火,卻怎么也沒辦法讓自己的聲音更強硬些。
“我……沒病……我害怕……”
“害怕?”
劉鑫心中一凜,連忙追問道:“怕我太粗暴,還是從來沒這么做過?”
“是……是……”
淚眼婆娑的徐暉,半天都沒能說出答案。
是說不出還是不想說,不敢說?突然之間,劉鑫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你還是處女?”
徐暉停住抽噎,楞了一陣,到底還是點了點頭。
氣惱和欲望立刻全都不見了。劉鑫低頭看了看,陽具也早已萎頹如蟲。他一邊暗自慶幸,一邊伸手給徐暉蓋上毛毯。然后慢慢穿上睡衣睡褲,走出去,點了支煙,在沙發上坐下。
難怪羅漢這個混蛋會以為徐暉能夠說服我。靠!劉鑫暗罵著,連抽了幾口煙,心中總算略覺平靜。如此看來,徐暉一定受到了比她剛才所說更大的壓力,很可能要大上許多倍。不然她也不會在羅漢手下工作一年還能保住清白之軀。象她這樣的女子,大學畢業一年之后居然還是處女,生活觀念必定非常保守。那得是怎樣巨大的壓力,才能驅使她如此堅定地向我獻身啊!
羅漢這老東西也真有一套,居然一下子就點到了我的死穴。假如不是徐暉突如其來的痙攣,自己還真會被他搞到進退失據左右為難了呢。“靠你媽的!”
劉鑫忍不住沉罵了一聲。
從青春期開始,劉鑫就始終堅定地認為,初夜只能是丈夫的權利。他不想損害別人的這種權利,從來不想。這是他不可改變的原則。在他心目中,處女和非處女完全是兩個不同的物種。他可以毫不在乎地和任何非處女性交,就算是別人的老婆也無所謂,卻永遠也無法縱容自己輕易享有一個女人的初夜。而既然他不想養什么情人,也不認為徐暉夠格做他的妻子,在貿然占有了徐暉的初夜之后,多半就只能忍痛答應他們的條件了。否則,他一定會陷入強烈而持久的內疚自責之中。那是他絕對無法忍受的。
劉鑫不由長出一口氣。
“劉……劉總。”
徐暉的聲音里,已經徹底失去了往日的從容。“還要不要再試了?”
回頭看到徐暉只穿著內衣和底褲,怯怯地站在睡房門口,劉鑫吃驚之余,不由暗自好笑。這丫頭倒還真是個死心眼兒,他想。卻不敢輕易露出笑意,只溫言說道:“不用試了,你穿上衣服吧。我有話要問你。”
徐暉臉上立刻浮出一片失望。但她還是很快穿好衣服,怯怯地走過來,坐進對面的沙發。
劉鑫靜了陣,才開腔問道:“你老實告訴我,羅漢怎么逼你來的?”
徐暉楞住,半天,才小心翼翼地答道:“羅書記沒逼我。是……”
“你認為我會相信嗎?”
劉鑫提高聲音打斷她,“你不老實說清楚的話,可就誰也幫不了你了。”
“真的,我說的是真的。”
徐暉呻吟般地重復著,眼睛里的水暈卻又悄悄開始飄蕩。
劉鑫憐意頓生。“你應該相信我。除了相信我,告訴我真相之外,你也沒有別的選擇了。這樣子回去,你可什么也得不到。”
水暈飄來飄去,晃了好一陣兒,到底還是順著輕微紅腫的面頰,無所顧忌地淌了下來。“我……我……”
劉鑫靜靜地看著徐暉,直到她眼淚稍歇,抽噎漸止,才又溫言道:“說吧。我會盡量幫你的。”
良久,徐暉仍是執拗地搖了搖頭。“真的只有我說的那些。”
劉鑫忍不住冷笑一聲。“那好,你可以走了。”
徐暉神色古怪地看著他,忽然就站起身,向門口走去。
多少有些踉蹌不穩的腳步,讓劉鑫不得不又叫住了她。“等等。”
徐暉停住,卻沒有轉身。“什么?”
劉鑫沉吟著道:“協議的事,我再給你們一個月期限,條件不變,但簽約地點必須改到深圳。”
徐暉這才回了頭,淡淡地答道:“好,我會轉告的。”
劉鑫心中歉疚難去,略一沉吟,便又問:“我們公司要在鄭州設個代表處,你有沒有興趣過來籌備?”
徐暉頓了頓,說:“不用了,謝謝劉總。”
然后轉身欲走。
“還有,”
聲音里莫名其妙的急切讓劉鑫自己也有些吃驚,連忙緩一口氣,又說,“你如果有什么困難,可以隨時打我的手機。”
徐暉勉強拼出些笑容,很淡,臉上的表情越發難以捉摸。“我想我自己可以應付。不過,還是謝謝劉總關心。”
劉鑫不覺有些泄氣,沒再說什么,沉默地看著她,拉開門,走出去。
走到了門外的徐暉卻忽然回頭,一字一句地說道:“聽說上市政策可能有變,呂副市長指示4月底前協議必須正式簽署。”
劉鑫立刻坐直了,好一陣兒,才將身體松倒在沙發靠背上,得意地笑出聲來。
第二章
北環大道以北,從華僑城路口到景田,基本上都是郁郁蔥蔥沒多少人煙的野山。山是青色的,不高,樹草也沒有太多種類,但在深圳這樣一個漸趨現代化的城市里,無疑也是一種獨特的風景。這和北環大道遠離南部繁榮之地,本身又是封閉公路有關。不過這幾年來,路南的山幾乎已經被開挖殆盡,有些地方甚至都高樓林立了。剩下的那些黃白的土堆,估計也很快會被混凝土代替。
劉鑫一向很喜歡驅車在北環大道上緩速滑行。如果是夜里,他還會開著窗,擰熄發動機,讓飛流而下的山風橫貫車廂,也讓自己的身體,有機會接受些自然的野性。這是在繁華整齊的深南大道和精細優雅的濱海大道上絕對難以得到的。他無法想象一旦路北的野山也化為烏有之后,深圳還有什么可以讓他流連忘返的地方。所以,雖然他難以否認深南大道是深圳的核心,但他卻從來都不認為深南大道可以代表深圳人的靈魂。至于那個在外地人中間流傳的說法——每個深圳人出外歸來,必然要到深南大道上走一走,否則就會寢食難安,仿佛沒有真正到家一樣——他就更加嗤之以鼻了。在他想來,那不過是因為深南大道是大多數深圳人從機場或車站回家的必經之路而已。
或者他并不能算是一個真正的深圳人吧。即使他曾經在深圳大學呆過四年,即使他回國發展的首選之地仍是深圳,即使他現在在深圳能夠輕易唿風喚雨,他大概也還不夠資格做一個真正的深圳人。
如今的劉鑫,也并不太想做一個深圳人。回國后的這一年多時間里,深圳越來越令他失望。當初那些年輕而勤奮的人們已經紛紛步入早衰,沒有了多少前進的動力;整個城市也在逐漸變得陰柔,只想著用花團錦簇的公園街道和富麗堂皇的中心廣場來裝點臉面。也許,很快,它就將和其它中國城市沒什么兩樣。
但,除了深圳,他還能到什么地方去呢?幾乎所有的中國城市,都或陰柔或衰老,見不到多少陽剛和活力。香港是個膚淺的貴婦,廣州是個市儈的民婦,武漢是個潑辣的村婦,成都是個慵懶的情婦。此外,重慶是嬌縱少女,南京是小家碧玉,杭州是沒落閨秀,上海是半老徐娘。而那幾個罕見的雄性城市,也都早已經衰老不堪。西安是個老笨的農民,拉薩是個老蠢的巫師,沈陽是個老朽的地主。至于北京,最多只能算是個太監,老奸巨滑的太監,或者油嘴滑舌的太監。
在陰柔和衰老的包圍中,深圳又能撐持多久呢?賈寶玉永遠不可能有多少男子氣概,孫悟空也終于要接受斗戰勝佛的稱號。陽剛十足活力四射的城市,根本就不可能在中國長久存在,早晚都會變成挺而不堅堅而不久的神經性陽痿。劉鑫無奈地笑笑,心里暗自嘆著長氣。也許,在完成了心愿之后,自己終歸還是要回到美國去。
不詳的預感忽然又從腦海深處翻卷而出,劉鑫心神一緊,連忙甩甩頭,看看天色。豆大的雨點卻已經噼里啪啦地掉了下來。頃刻之間,灰仆仆的車窗就掛滿了淚痕。
倒省得我洗車了。劉鑫這么安慰著自己,笑容卻越發顯得無奈。他不喜歡下雨,也不喜歡讓雨水輕易洗去愛車身上的風霜。對越野陸虎來說,一塵不染是貴族格調,塵灰遍布是豪杰本色,雨水沖刷后卻什么都不是了。沒了滄桑味道,也不真正干凈,只能給人帶來一種不倫不類喪失自我的羞恥。
劉鑫煩躁地踩著油門,飛一般轉出北環,沖向及目可見的中銀大廈。昏黑的天空中,中銀大廈幾個高聳的尖頂上似乎有電光閃亮。
在樓下咖啡館倚窗獨坐翹首遙望的,分明就是甄琰。
難道那股不詳的預感竟然是因甄琰而起?劉鑫心不在焉地倒車入位,熄火開門,好一陣兒沒有邁出雙腿。
甄琰是來找他的嗎?多半是的。她知道他大約什么時候回來,她也未必還有其他住在這里的朋友。可是,到底是什么事情,居然能叫她如此著急,著急到不僅多次詢問他的歸期,還要在這樣的天氣里在此殷殷等候呢?這件事情有沒有可能超出他的控制能力之外?會不會是蕭森他們那里出了什么大事?
劉鑫越發躊躇起來。連忙從行李箱里拿出手機,撥通公司。
“劉總,您回來啦?剛到嗎?”
秘書小陳嬌糯的聲音讓他神志為之一爽。“是啊,剛到。這兩天都有些什么人找我?”
“公事都沒什么要緊的,我還是不說了,免得影響劉總休息。嘻嘻……”
小陳一如既往地揣摩著他的反應,見他沒出聲,便繼續說道:“私人方面就只有甄小姐昨天來過一個電話,我已經照您指示說您今天下午回來,沒告訴她具體時間。”
“就只有這一個?”
“是。從您昨天中午問過之后,就只有這一個。”
小陳措辭嚴謹地答道。
“哦,那好。今天我沒什么事了。公司那里如果不忙,你也早點下班吧。”
“好,謝謝劉總。明天見!”
劉鑫放下手機,越覺自己杞人憂天。靠!有事沒事也都要見的,在這里瞎琢磨個什么勁!甄琰剛才很可能已經看見他進來了。還是趕快上去的好。躲躲閃閃可不符合他一貫的風格。想到這里,劉鑫抬起胳膊擴了擴胸,又深吸了幾口氣,拉起行李箱,向電梯走去。
甄琰果然就站在他房間門口。
她個頭并不高,而且很瘦。劉鑫從來沒有問過她,但估計不會超過40公斤。那條吊帶長裙穿在她身上,也就尤其顯得松弛灑脫。劉鑫出電梯的時候,她正倚在墻上,手里挽著一件純白色的西裝外套,和藍底白花的裙子一起,映襯著她白皙細致的小腿和臉,儼然就是一幅宜人的風景。
假如她不是個子太矮,倒真適合去做服裝模特。劉鑫邊想邊走過去,并沒有做出什么驚訝的表情,只淡淡地問道:“等了很久了?”
甄琰倒不由有些奇怪起來。“你知道我要來?還是剛才看見我了?”
“知道你要來,剛才也看見你了。”
劉鑫暗地里有些好笑,卻依然只是淡淡地說。說完,便繞過她,拿鑰匙開門。
“哼!那你怎么這么長時間才上來?我還以為你已經進去了呢。”
甄琰這么嗔怨著,語氣里卻沒有絲毫惱火的成分,說她是在調情只怕還更要恰當。
劉鑫卻不肯吃她這一套,一邊拉開門,一邊放冷了聲音,道:“我干什么需要向你匯報嗎?”
“你……”
甄琰幾乎噎住了,但很快,她的臉色又柔和下來。“你這人,人家關心你都不行啊?是不是談判不順心,回來就拿我出氣啊?嘻嘻……”
劉鑫的語氣越發陰冷下去。“那也不關你的事。你還是少關心我的好。”
說完,便推開里面的木門,走進去。
甄琰立刻心生悔意。她本來還以為這次談判鐵定順利完成,所以才敢拿來跟劉鑫開玩笑的,沒想到正好撞到了他的痛處。那個可惡的陳琳,居然敢不告訴我實情,將來非想辦法治死這個小騷蹄子不可。
劉鑫徑直走到沙發邊坐下,冷冷地看著甄琰略顯猶疑的腳步和略顯畏縮的眼神,心中大為得意。有了這個下馬威,局面應該會比較容易控制些。和甄琰這樣的女人打交道,必須抓住每一次占得上風的機會,絕對不能象對徐暉那么放松。
見劉鑫一直在有意無意打量著自己,甄琰立刻端了端肩膀,笑了。她一向都很善于迅速調整自己的姿態,這次當然也不例外。在這一點上,許多人都只能甘拜下風,其中很可能也包括劉鑫。甚至連她自己,也常常因為這種天分的自然流露感到驚異。
不能讓她緩過去,劉鑫想。便閉上眼睛,倒在靠背上。
甄琰磨蹭了一陣兒,到底還是走過來,坐在劉鑫身邊。“很累嗎?要不要我幫你按摩?”
說完,輕輕抓住他的胳膊,捏了捏。
劉鑫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心里卻對甄琰見機行事的乖巧頗為嘆服。如果她愿意全心全意開誠布公地和自己相處,不要總是滿腹心機,倒確實是個非常不錯的伙伴,不管是在工作上,還是在生活中。只可惜她從一開始就不肯完全信任自己,直到如今也沒有絲毫改變。那是因為本性所至,還是因為以前曾經被男人玩弄欺騙過呢?
劉鑫忽然意識到;雖然認識甄琰已近一年,他對她的過去竟還是一無所知。也許該想辦法調查一下她的履歷和背景才對,劉鑫想。針鋒相對搶占上風的欲望卻也隨即淡了不少。
纖細的五指和手掌依然在他胳膊和肩膀之間來回揉捏著。意志松懈的劉鑫,很快連身體也軟了。干脆就倒向沙發扶手,又抬起腿,架在甄琰的膝蓋上。
甄琰識趣地改而揉捏他的大腿。良久,才小心翼翼地問:“到床上去按好不好?這里不太方便。”
“不用。”
在甄琰頗有專業風范的按摩手法中昏昏欲睡的劉鑫用夢囈一般的聲音說。他倒確實是累了,昨天兩點多鐘才睡,今天還又一大早爬起來陪那個狗屁廳長打了一上午的高爾夫。而且,和甄琰這樣的女人這樣各懷鬼胎地相處,也實在是件非常辛苦的事,即使前后還沒超過半個小時。
“那……要不要我給你放水洗澡?”
甄琰的聲音益發柔慢,完全不肯領會他顯而易見的推拒。
“不用。”
劉鑫勉強振奮起精神,睜眼看著她朦朧的俏臉。一時竟想不清楚她為什么遲遲不肯說出這次前來的目的。難道真的事關重大,以至于一向自信滿滿的她,也不得不借助于恰當的時機嗎?劉鑫懶得再勾心斗角下去,決定先將她一軍再說。“我想睡覺了,如果沒什么事的話,你就先回去吧。”
甄琰半天沒有開腔,甚至全身也沒有動一動。
“有事的話你就說?別吞吞吐吐的。”
劉鑫的語氣明顯帶上了不耐煩。
“非得有事才能來找你么?”
甄琰這么反問著,聲音轉而柔媚異常。“這么長時間沒見,人家想你了,不行么?”
劉鑫立刻就楞住了。他實在沒有想到,甄琰居然會和他講起了感情。第一次上床之后,她就很明確地表達過她的目的,要他負擔她將來出國留學后的全部生活和學習費用。而作為交換條件,她愿意從即日起直到他在美學習結束,隨時滿足他所有的性需要。清楚知道自己身體價值的甄琰,怎么可能犯下對嫖客動情的青樓大忌呢?
這肯定只是她的疑兵之計。假如自己輕易就上了鉤,或者僅僅是動了憐惜之心,恐怕很快就會被逼入絕境,只能答應她的要求了。想到這里,劉鑫穩住心神,淡淡地說:“想我?怎么想的,說來聽聽!”
“還能怎么想,嘻嘻……”
甄琰一邊說,一邊就將手掌按在他褲襠正中,輕輕摩了兩下,停住。
劉鑫略微松了口氣。“別想唬我,你什么時候性欲這么旺盛了?”
“你不信?”
甄琰側過身子,盯住他的眼睛,面色潮紅,笑容妖冶。
劉鑫心中一蕩,幾乎要伸手將她拉進懷里,但還是迅速忍住了。“不信。”
他說。
甄琰先不答話,而是回身抬起他的雙腿,擱在沙發上,然后騎跪在劉鑫腰間,拉起劉鑫一只手,探進吊帶長裙的下擺,這才重新盯住他的眼睛,說:“這下信了沒?”
話音剛落,她的頭就已經慢動作一般地垂了下來,迅速枕在他肩頸之間,全身也似乎一下子被抽光了骨頭。
那里一片濡濕。她居然連底褲都沒穿。這分明都是做出來的,她分明早有準備。靠!劉鑫暗罵一聲,腦子驟然清醒了許多,立刻沉聲叫道:“起來!聽到沒有?”
甄琰軟哼了幾聲,又扭了兩下,見劉鑫并無相應動作,只得撐持著起了身,問:“怎么了?”
劉鑫推她下來,自己也坐正了,慢條斯理地說:“你今天來找我到底有什么事?直說吧。省得玩起來也不痛快。”
“你這人,還真是的……”
甄琰嘴里囁嚅著,臉上卻早已笑意全無,剛才幾乎滿溢的潮紅,也正在一點點褪成灰白。
劉鑫靜靜地看著她。他并不需要再說什么。甄琰這樣的人,不可能至今還弄不清局勢。
甄琰果然就站起身,略微整了整裙擺,又坐下,呻吟般地輕喘了一口氣,說:“我找你有事是真,但我想和你做愛也是真,你用不著這么處處提防。”
“什么事?”
劉鑫盡量簡單地問道。
甄琰抬眼看看他,又低下頭,一字一句地說:“我懷孕了。”
劉鑫依然面無表情地靜著。對甄琰來說,懷孕可并非什么難以解決的問題,她的話肯定還沒有完。
甄琰的眼睛里隱隱閃過一絲怨恨,但還是用清楚穩定的聲音繼續說道:“我想去美國把他生下來,希望你能幫忙。”
原來如此。甄琰之所以這么著急,原來只是擔心時間長了肚子大起來而已。這倒確實是個要她答應自己條件的絕好機會。劉鑫不由輕松了許多。“你要我怎么幫?”
他的爽快讓甄琰多少感到有些意外。臉上立刻充滿了希望。“如果……我想來想去,最好的方法應該是你和我登記結婚,等我在美國生了孩子領了綠卡之后再離。”
根本不用多想,劉鑫便斬釘截鐵地答道:“不行。還有什么其他的辦法?”
甄琰臉上容光頓斂。“這……我就不太懂了。你有什么意見?是聯系學校還是聯系企業?哪個比較快?”
“哪個都不快。”
劉鑫沉吟著,“只有用旅游、商務、或者公務護照先過去,生了孩子再說。不過,這樣一來,你將來的出國手續會比較羅嗦。”
“聯系學校是不是只能等到明年了?”
“下半年也許會有機會,但你等不了那么久。”
“聯系企業出去工作呢?”
“至少得三個月吧。恐怕也來不及。”
甄琰神情一滯,半天,才囁嚅著問道:“你……真的不能跟我假結婚嗎?”
“不行。沒得商量。”
劉鑫依舊斬釘截鐵。
“那……好吧。請您先幫我聯系企業。我這么瘦,快的話也許還能遮掩過去。”
劉鑫點點頭,覺得提出自己條件的時候到了,便笑了笑,問:“我有什么好處?”
甄琰卻顯然早就想好了自己的答案。“我在美國的生活和學習費用不用你負責了,OK?”
劉鑫頓感一陣失望。他本來還以為已經占得上風,可以輕易逼她答應自己的條件,沒想到她竟出此奇招,打亂了他的如意算盤。不行!不能輕易放過這個機會。劉鑫一邊想,一邊就假做關切地問道:“你自己能負擔得起嗎?你還要生孩子,這在美國可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這個不用你操心。”
甄琰淡淡地答道,眼睛里的得意卻怎么也無法掩藏得住。她也并不太想掩藏。能在劉鑫這里占得上風,實在是件叫人高興的事。好不容易輪到一回,而且還是忍痛放棄了最快出國途徑才得到的。假如不是擔心劉鑫氣惱起來不認真幫她聯系企業,她肯定會情不自禁地開懷大笑。
急轉直下的戰況讓劉鑫有些惱火,說話也不由自主帶上了咬牙切齒的味道。“那你提供給我的性服務呢?什么時候終止?”
甄琰面不改色。“隨便你,直到你認為我年老色衰,沒什么操頭為止。”
說完,她終于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劉鑫卻并沒有領會到她微笑的意味,還在不依不饒地追問著:“既然你不需要我提供你生活學習的費用,那你到了美國隨便一躲,我還能找FBI通緝你不成?”
“哈哈……那我保證……”
沒等后面的話出口,甄琰就連忙閉上了嘴巴。過分刺激劉鑫可實在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但劉鑫還是從她突如其來的笑聲中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連忙收斂心神,靜靜坐穩。靠!看來今天真是太累了。百般防范之下居然還是被她鉆了空子。假如不趕快想辦法挽回一些失去的分數,今后只怕會很難控制得住她。想到這里,劉鑫清清嗓子,沉聲問道:“這孩子是誰的?”
甄琰猶豫了片刻,才說:“這個好象不關你的事吧。”
“有可能是我的,怎么不關我的事!”
“就算是你的也不關你的事。這是我的孩子。”
甄琰面色凝重地說。
她顯然十分在意這個孩子,說不定這還是她生兒育女的最后機會。這樣的殺手锏倒不必輕易拿出來浪費。劉鑫這么想著,神色漸漸就從容起來。“如果不是我的,那就是蕭森的啦。呵呵……”
“你別瞎說,我和蕭副院長什么關系也沒有。”
“那還會有誰?”
劉鑫欠起身,追問道。也許真的還有第三個第四個甚至許多個呢,否則她也不可能會有錢在美國生活。他雖然送過不少禮物,卻很少直接給她錢,蕭森也最多只會給她一點生活費而已。
感覺到劉鑫并沒有搶奪這個孩子的意圖,甄琰不由松了口氣,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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